血薦軒轅

墨子兼愛,摩頂放踵,利天下為之。(孟子·盡心上)

墨子真天下之好也,將求之不得也,雖枯槁不捨也。才士也夫!(莊子·雜篇·天下第三十三)

任,為身之所惡,以成人之所急。 (墨子·經說上第四十二)
殺己以存天下,是殺己以利天下。 (墨子·大取第四十四)
嘿則思,言則誨,動則事……必去喜、去怒、去樂、去悲、去愛,而用仁義。(墨子·貴義第四十七)
治於神者,眾人不知其功。(墨子·公輸第五十)

查閱札記

(杏默)【再生緣】《我的老婆是橘子》之酒會風波


本篇和《大年初二》同為【再生緣】系列,為系列中第二篇~

可以將【再生緣】系列看做【鏡花緣】系列的轉世。

這兩個系列中都明確設定默蒼離為女性。

 

本系列為輕鬆愉快略逗比的HE風格,可放心食用。=w=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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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篇-【酒會風波】(上)

 

「哇!」

「喔~」

「嗯。」

 

H市郊苗疆會所的豪華套間內,甫一見面的三人各自反應。

確切地說,是屋內的兩人在來客進門後,做出了微微意外的反應。來客對此應對平淡,卻似乎也並非全無意外。

 

「原來,久違的『橘子』大人又換了新代號。」黑髮細眼的紳士將一絲興味的微笑毫不掩飾地掛在嘴角,「『橘子』大人引退已有數年,仍是會親自參與任務啊!」

「喂喂你在說什麼橘子啊蘋果的?」紅髮藍眼、卻仍是一張東方人面孔的大少爺抓抓頭髮,「這位……國安部派來的『策天鳳』先生,我記得當年在小叔莊園見到你時,介紹的是『神奕子』?」

「我名,默蒼離。」來客平淡地糾正,「或者你們以此次行動中的『策天鳳』相稱。我不希望再聽到其他無關身份被提及。」

「哈,那麼,默『先生』,請坐。」

 

在沙發上各自坐定,默蒼離開門見山:「本次行動已將收網,臨時決定商請苗疆財團協助,利用『萬濟醫會』放出最後一餌。我想你們已有安排,『神蠱』、『狼主』。」

「既然大家都是相識,何必繼續用代號相稱呢?默『先生』。」

「是啊,這亂七八糟的叫起來多彆扭。你還記得我吧!我叫千雪。看起來你跟溫仔也認識,就不用介紹了吧!」

「好。那麼溫皇先生、千雪孤鳴先生,我要知道你們的詳細計畫。」

 

從國安部引退之後,默蒼離便只是單純的高校教授身份,偶爾也會以私人身份協助一些相對不算重大、也無危險的小案子。但這次的案子與國家安全和政、商兩界都牽扯頗深,出於種種原因,高層直接越過史精忠商請默蒼離出手。

這『種種原因』之一,便是需要借用羽國財團千金『雁』的身份。羽國財團與國安部的合作互利關係已有多年,常常協助任務,本不一定需要『橘子』出面;但要喬裝成『雁小姐』,卻非其不可。

在公眾視線中消失了八年之久的『雁小姐』重新出現,需要一個合理又自然的理由——由於此次事件也有苗疆財團捲入,經過協商,將『雁小姐』帶到公眾面前的方式,便由苗疆財團派人協助。這最後一場戲的舞台被定在恰好於此時召開的『萬濟醫會』年度會議上,默蒼離便判斷,苗疆方面協助之人必是千雪孤鳴。

千雪孤鳴是苗疆財團的萬年大少爺,從他爺爺當總裁時便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,如今連他姪兒都到了開始被傳緋聞的年紀,他依然是金燦燦的少爺作風。這倒不是說他遊手好閒,事實上他拿了國際頂尖的醫學文憑和藥學文憑,開拓并負責了苗疆財團在醫藥領域的事業,也是『萬濟醫會』的一員。

只是他從十幾歲開始便受名媛們青睞,如今二十年過去,依然是個鑽石王老五,私生活上還頗有『不檢點』的傳言,加上一副少爺做派,從來沒個定性。是以此次為大張旗鼓地昭告這位復出的『雁小姐』身份真實,苗疆財團提供的協助便是——宣告與羽國財團聯姻。

這個消息由千雪孤鳴在『萬濟醫會』上低調公開,再由同是醫會成員的溫皇確認並補充,最終做好了『最後一天的酒會,千雪孤鳴將攜未婚妻「雁小姐」出席』的鋪墊。

而此時他們會面之所,便是距離『萬濟醫會』所召開的H市國際酒店不遠處,苗疆財團旗下的高檔會所內。利用此處商討,可保證秘密不被洩露。

 

「計畫的安排就是這樣啦!」千雪孤鳴歎口氣,「反正也不是老哥第一次要給我塞個老婆了,這種戲我連排練都不用。不過說好,我只負責這場酒會將『雁小姐』介紹給公眾,之後你們要怎麼活動不歸我們苗疆負責!」

「嗯。」默蒼離思索片刻,「之後取消婚約的理由,我相信你也準備好了說辭。」

「哈哈,就說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訂婚約了。之後隨便找個理由取消,也沒人會質疑。」千雪孤鳴擺擺手,「倒是,我一直以為派來喬裝『雁小姐』的特工是位女士……」

「呵。」溫皇輕笑,「要喬裝成『雁小姐』,沒有人比這位默『先生』更合適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千雪孤鳴不解。

 

「你的情報能力確實不差。」默蒼離看向溫皇,「既知此點,必然早就想到『策天鳳』是我;你參與此事,絕不僅為了配合國安部。」

「耶~我不過是想看看傳說中的『橘子』大人,是否風采依舊。」轉向千雪,溫皇笑道,「八年前的『雁小姐』,也正是這位默『先生』所喬裝。」

「啊?那真正的『雁小姐』……」

溫皇答話時卻是看著默蒼離:「從來就不曾存在過。正如『神奕子』,也是無中生有,銷聲匿跡。」

「我說過,不希望再聽到其他無關身份被提及。」默蒼離略微不悅,抓住溫皇的話意,「你是為『北王』而來。」

「我不否認。」溫皇歪靠在沙發扶手上,「這方面,我與默『先生』目標一致。」

「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!『雁小姐』怎麼就不存在了?誰是『北王』?我怎麼全都聽不懂!」千雪孤鳴提出抗議。

「什麼都不懂的人,才是最幸福的啊。」溫皇半是戲謔地拍拍千雪孤鳴的肩。

 

「很好。那麼此次行動會更為順利。我今晚即以『雁』的身份入住酒店,明天下午酒會前再與千雪孤鳴先生匯合。」默蒼離起身告辭。

「稍等。」溫皇坐正了身子,「冥醫先生此時正在『萬濟醫會』,默『先生』的行蹤是否需要對他保密?」

「這個判斷你不需我明示。」

「喔~這倒是令我好奇了。」溫皇瞇起眼。

「收起你無謂的好奇心。」默蒼離重新坐了下來,「既然開始談私事,不如談談你上次醫會欠冥醫的東西打算什麼時候還?」

溫皇笑容可掬:「正巧,此次我本就備了更貴重的回禮,酒會後交予他。」

「一樣不夠。」

「兩樣也可。不過,這我就要找一些計畫之外的樂趣,你不可干涉。」

「成交。」默蒼離再次起身,乾脆地道別。

 

房門關上時,正將千雪孤鳴一句「你們敢說點人類能聽懂的話嗎」給關在裡頭。

 

 

 

※   ※   ※

 

 

 

冥醫杏君是『萬濟醫會』的常任理事之一,也是血液病領域首屈一指的專家。年度會議為期一週,千頭萬緒都需要他過問,還得做五六個lecture,忙碌之餘卻偶有愣神。

他已經大半個月沒見過默蒼離了。在他們離開首都回滕州定居之後,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;尤其是默蒼離此次任務牽涉機密,自濟南機場分別,便一直沒有過任何聯絡。雖然在過去十幾年中,這種情況常有發生,冥醫卻始終無法不去擔心。

事前他微微抱怨過為何引退後還要親身出動去處理這種大案子,默蒼離只說是為了牽制『北王』,他便知道無由反對了。何況這次案子雖大,卻並不算危險,正巧又在『萬濟醫會』籌備和召開的時間段,冥醫嘗試用忙碌讓自己不要多想。

 

這兩天醫會中的傳言讓他更為在意。對那個所謂『羽國財團千金雁小姐與千雪孤鳴訂婚』的消息,其他人津津樂道的或許是『雁小姐』神秘而傳奇的身世與作風,或許是打賭千雪孤鳴這次是不是真的要結束單身,但只有冥醫知道其中蹊蹺。

他從不主動過問國家機密和默蒼離的任務細節,可是默蒼離信他、需要他,很多秘密他也有份參與。所以他清楚,從始至終,並沒有『雁小姐』這麼個人;八年前輔助『雁王』奪得羽國財團大權,便是默蒼離招攬國際財團為國安部長期合作對象的手段,為行事方便而憑空捏造了『雁王』之妹的身份。

那麼,這次將要在『萬濟醫會』閉幕酒會上現身的『雁小姐』,又是誰呢?冥醫甚至不確定這位『雁小姐』的出現是否與默蒼離此次的任務有關,只是根據事涉苗疆來推斷,其中必有聯繫。

 

「這個默啊蒼離,如果人在附近,怎樣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啦……」冥醫扶著額喃喃自語,眉頭擰在一起,「還是說這次的『雁』另有其人……」

幾下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索:「冥醫理事,溫皇理事請您去中庭一趟,有事相商。」

「……好。」冥醫眉頭擰得更緊,猶豫了片刻,跟著來人前去中庭。這隻溫皇居然還好意思找他!上次年會被拐去了『血枯蟬』,他也認栽了;今年不過是同為理事,各次會議上碰面一點頭,現在特別找他去,又是想拐走什麼?

冥醫在西醫的臨床和科研中造詣頗深,又罕見地精通傳統中醫。在西式的學術體系之外,也兼顧了以相對不那麼『科學』的中醫藥傳統體系進行研究。這方面他倒也不算絕無僅有,『萬濟醫會』中頗有一部分成員也持同樣理念,溫皇正是其中之一。

主要會場之外,這部分成員也另有自己的內部交流會議。正是在這樣的內部小會上,冥醫當時剛研製出的『血枯蟬』被溫皇三言兩語給拐走,等他反應過來為時已晚;並且因為回想起來實在太蠢,他甚至回家後都沒敢向蒼離抱怨過這事兒……

一想到此事,冥醫就不禁心疼又憤憤不平,神色不快地踏入了中庭。

 

「唉,醫友這防備的眼神,真是令人傷感。」

H市國際酒店的中庭佔地很大,且綠植豐富、佈景錯落,緊鄰最大的宴會廳,正是第二天閉幕酒會的舉辦場所。此時醫會的部分會務正與酒店工作人員一起佈置會場,而酒會事務的總負責溫皇理事,靠坐在一棵棕櫚樹下的鐵藝長椅上,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眼前來往忙碌的人。

「別叫得好像我們很熟一樣!」沒有理會溫皇的寒暄,冥醫硬邦邦地開門見山,「我跟你之間的帳還沒算呢!」

「醫友何必如此見外。我們兩人可是從第一屆『萬濟醫會』就一見如故啊。」

「是顧人怨的顧啦!」冥醫揮揮手,「『血枯蟬』的損失我也認栽了,你現在找我來又是為了什麼?」

 

溫皇將茶盞放在椅子上,站起身:「先不談私事。請醫友前來是為了酒會的佈置和安排。」

「這不是你全權負責的部分嗎?與我何干。」

「醫會的財務一向是醫友負責,酒會的安排有變,涉及到預算的部分,總得向醫友報備協商。」溫皇確實地換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,「因『雁小姐』的前來,也引來一些名流和記者。我認為本次酒會的檔次應該再提高一些,才更適合他們的身份。」

見他如此,冥醫也不再糾結私事:「雖說醫會中也有不少商界人士,但本質仍是學術會議。閉幕酒會也不是為那些所謂名流提供的,他們要來參加可以,為此增加醫會的支出毫無道理。」

「醫友放心,增加的支出,苗疆財團和羽國財團會自行負責。」溫皇領著冥醫走向正在指揮工人佈置舞台的助理鳳蝶,取過一疊賬單,「財團原本可以負責酒會的全部開銷,但考慮到酒會性質,原則上也必須有醫會的出資。這其中如何斟酌的細節,正是要與醫友詳細商討的部分。」

 

 

 

冥醫回到自己住的房間時,已經是深夜了。被溫皇拉著確認一堆賬單和預算單,一條條細細分類分析,衡量各方出資項目和比例……以至於直到結束後往回走,才從路遇的醫會成員閒聊中聽說了『雁小姐』已在晚間入住酒店的事。

他有考慮過在這位『雁小姐』入住時去看一眼,現在也只好算了。冥醫草草洗漱後便倒上床,明天上午還有一場lecture要做,下午出席閉幕式,還好晚上的酒會不需要他再費神……

雖然沒能去確認,但這次的『雁』一定不是蒼離,否則怎會身處同一家酒店也完全不跟自己聯絡。入睡前,冥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。畢竟,長久以來,只要同處一地,蒼離總會用各種方法同他聯絡上,哪怕只是為了隨時得到協助。

這樣一想,冥醫略安下心,漸漸沉入夢鄉。

2014-06-06

 

 

 

A篇-【酒會風波】(下)

 

終於連閉幕式也結束,『萬濟醫會』年度會議圓滿落幕。剩下的活動,便只有純粹放鬆休閒的晚間酒會;並且因『雁小姐』的關係,大部分與會者都對即將到來的酒會顯得興致勃勃。

冥醫揉了揉眉心,走出會議廳。雖然之後的掃尾工作不需他過問,但最終賬單報銷等財務問題還得他來處理,現在他只想好好休息休息,實在不想去酒會湊熱鬧;但雖和其他人原因不同,他對『雁小姐』也頗為好奇,若不去參加酒會,似乎又太可惜。

回房間糾結再三,冥醫到底還是換了身衣服,稍稍修飾儀容,打起精神去了中庭。

 

此時還早,酒會到場的人尚不多,記者倒是已來了不少。

冥醫與幾個熟人打過招呼,卻見醫會的理事們圍在一堆議論著什麼,見他走來,一人說道:「不用打電話了,冥醫來了。」

「怎麼了嗎?」冥醫疑惑地問。

「剛剛H市電視台來人邀請,說是今晚要做一個在本市召開『萬濟醫會』的特別節目,臨時調整了安排,問我們能不能去一名理事當特邀嘉賓。我認為這是個宣傳醫會和向民眾做醫藥科普的好機會。但……」理事長燕駝龍略有遲疑,「因為是現場直播,所以需要那個形象好又有臨場應對的口才……」

冥醫皺眉:「這類事不是一向溫皇出面?」

「我們用了各種方法都聯絡不上他,敲房門也沒有人應。」另一名理事回答,「找到了鳳蝶助理,但她也不清楚溫皇的去向。所以,正打算給你電話……」

「……」冥醫扶額,「你們這是趁我還沒來就決定推我出去嗎……」

「啊,我也知道這件事很為難啦,畢竟去上節目就沒法參加酒會嘛。」燕駝龍賠笑,「但從醫會的宗旨而言,這個機會如果放過就太可惜,總得有個人去……」

「好吧好吧。我本來對酒會興趣就不大。」冥醫擺擺手,隨即跟著電視台的來人離開酒店。

 

 

 

千雪孤鳴準備停當,便前往不遠的苗疆會所。根據事先的約定,默蒼離應已裝扮好,並在用做接頭那間豪華套間等待;他過來再商定一些細節,隨後一同前往酒會。

敲了敲套間的門,聽到應聲後,千雪孤鳴一邊推門,一邊招呼:「都準備好了吧?默先……呃……小姐……!?」

屋內的人無視他瞪大的眼和驚愕的語氣,微微蹙眉問道:「溫皇在哪?」

「……你你你、妳是女人!?」千雪孤鳴尚未緩過勁來。

「『雁小姐』自然是女性。」默蒼離略顯不耐。

顧不上這舉動有些失禮,千雪孤鳴繞著他的搭檔轉了一圈打量:「那『你』到底是男是女啊!要說男扮女裝這也太像……」

 

似是覺得這問題太蠢,默蒼離不予理會,重複開始的問題:「溫皇在哪?」

「我哪知道。」千雪孤鳴只得回答,「閉幕式一結束溫仔就沒影了,他搞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我也懶得過問啦!」

閉目沉吟片刻,默蒼離抬頭:「算了,我答應過不干涉,相信他自有分寸。那麼關於今晚的酒會……」

「等等!你這意思是已經知道溫仔的去向了?」千雪孤鳴抓抓頭髮,「你們這些人的腦子在運作時能稍微顧及一下其他正常人嗎!」

繼續無視他的抗議,默蒼離徑自落實酒會上喬裝的細節:「今晚有不少媒體前來,我們的目的是……」

 

半小時後,『雁小姐』挽著千雪孤鳴的手臂,一齊踏入H市國際酒店的宴會廳。

酒會已經聚集了很多人,除了『萬濟醫會』的成員和媒體外,還有一些曾經與『雁小姐』打過交道、或純屬好奇的商界人士。這些人裡有些在八年前見過『雁小姐』,其餘的至少也在熒幕或報刊上見過照片。

八年前『雁小姐』看上去約二十多歲,算起來如今也已不再年輕;但自從羽國財團權位之爭落下帷幕,『雁小姐』銷聲匿跡,有傳言她紅顏薄命被害身亡,有傳言她隱於幕後成為羽國的實際決策者,也有傳言她功成身退隱居北歐享受生活,無論如何,媒體和商界都再未有人見過她。

『雁小姐』忽然又出現在公眾視野中,還是以同苗疆財團聯姻這麼轟動性的方式,除了個別與羽國財團有過節的商人擔心她會介入利益之爭外,大部分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都圍繞著這位傳說中大小姐的歲數和外貌。

千雪孤鳴攜『未婚妻』踏入宴會廳時,其中三五成群的人們喁喁議論的,也正是這類話題。眾人的視線一時聚焦在『雁小姐』的身上。

 

簡約修身的銀白色露背長禮服,魚尾式的下擺勾勒出高挑瘦削的身材;盤起的髪在腦後垂下幾縷,隨著行走的動作,微捲的髮梢在優美的蝴蝶骨上輕掃;妝容淺淡卻十分精緻,配上略嫌過分白皙的膚色,完全令人猜不透年紀。

以名媛的標準而論,『雁小姐』的身材舉止都欠缺了些許女人味,然而襯著天生冷冽幹練的氣質,自有一種令人只敢遠觀的凜然之美,與她背後那神秘傳奇的事跡相得益彰。

在眾人的注目下,千雪孤鳴禮節周到地向熟人和媒體引見自己的『未婚妻』。第一次見到『雁小姐』的人們小聲議論,以她的身高,東方人中很難有可堪匹配的男士,也幸虧千雪孤鳴有外域血統身材高大,兩人站一起,畫面倒是相當合襯。

在媒體的閃光燈和名流的觥籌交錯帶動下,酒會的氣氛逐漸熱鬧起來。

 

 

 

冥醫隨著電視台的車趕到,卻在演播室外看見了溫皇。

心下一震,冥醫有些明白過來了,沉著臉還未開口,身邊陪同的電視台工作人員先驚詫地呼道:「溫皇大夫!您怎麼先過來了?」

「我之前手機關機,收到聯絡時離此不遠,開車過來反倒是比你們稍早。」溫皇轉向冥醫,笑得令人如沐春風,「電視台的事還是交給我吧。醫友大可回轉酒店,赴那場未完的熱鬧。」

冥醫卻只覺刺眼,擰著眉語氣不善:「從昨晚開始,你這番做作都為了引開我。現在又讓我回去,到底是為什麼啊?」

「喔~看來醫友已有察覺,果然不愧是『那個人』的……」溫皇住了口,語氣一轉,「呵,真相如何,醫友回轉酒店自然明瞭。若這場熱鬧少了醫友,未免太過可惜啊!」

雖也想立刻趕去酒會,冥醫卻有所不快:「你以為我會聽任你的擺佈嗎?」

「何必置氣呢?醫友此時當是歸心似箭才對。誠摯建議,一小時之內趕回,才能看到最精彩的部分。我車借你。」

 

冥醫下意識地接住溫皇扔來的車鑰匙,以及一隻——青皮橘子。對著橘子愣了愣,冥醫抬頭想再問,溫皇已然拐進了演播室邊的化妝間。

咬咬牙,冥醫向工作人員道了別,走向電視台的停車場。看溫皇的意思,那位『雁小姐』應當正是蒼離;這麼看來,不論昨晚還是今天,將自己從有『雁小姐』出現的場合支開,必然是在蒼離的默許甚至授意之下。

『蒼離啊,你到底是怎麼想的……』冥醫一邊開車一邊喃喃。不僅不聯絡,還特意避開,這種前所未有的舉動讓他覺得莫名委屈。雖然不知道溫皇是出於什麼目的又改換做法引誘他回去,就算被利用他也管不著了,他要去看看那個默啊蒼離到底是在做什麼!

 

抵達酒店,冥醫風風火火地趕往中庭,半途又變了主意。

這一路雖然累積了怨氣,也讓他稍作冷靜。蒼離會這樣安排,自然有其道理;如果被溫皇撥弄幾句就貿然闖入,萬一破壞了重要計畫,那他真要無顏面對蒼離了。

昨晚溫皇為了抄近路,帶他從一條較為隱蔽的消防通道離開中庭;現在想來,根本就是在給他指路,方便他避人耳目潛入酒會。通道靠中庭的出口前有一排灌叢作為景觀遮蔽,正可以藏身其中悄悄觀察。

彎下身鑽進灌叢,透過枝葉間隙,冥醫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小片木臺空地,而在木臺中隨著柔緩的音樂相擁慢舞的……不是千雪孤鳴和蒼離還是誰啊!

『啪』,一根無辜的樹枝斷在冥醫手中,碎葉紛紛而落。就算明知眼前只是為了達到某種效果而故意呈現的一場戲,他也沒法淡定啊!

 

場地中精心設計過的燈光,在這室內中庭營造出一片如自然月光般柔和夢幻的氛圍,千雪孤鳴輕摟著『雁小姐』的腰肢,緩慢優雅的舞步晃動出了細膩纏綿的二人世界。

冥醫的視線從這兩人握著的手掌,移動到千雪孤鳴搭在腰側的手臂。哭夭!蒼離這件禮服背部也開得太低了吧!那個花花大少!打著喬裝的名義根本就是在揩油!還有,跳個舞靠那麼近是要做啥啦!臉都快貼到一起去了!

委屈之外漸生的怒意讓冥醫漲紅了臉,他努力做著深呼吸,告訴自己眼前這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大事而做的戲,忍,千萬要沉住氣別去壞事,再忍,千萬不能貿貿然闖…出…去……

 

「沒想到個性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在一起居然這麼相配。」

灌叢不遠處有幾人一邊欣賞著木臺中兩人的舞姿,一邊低聲交談。

「是啊,之前我還跟人打賭千雪孤鳴這次婚約也不出一個月就得告吹,現在看來倒還真像回事兒,你說我是不是該換押他這次真能栽進婚姻裡去?」

「哈哈,趁早兒換邊站吧!看他們情投意合的,相貌身材也都般配,又是門當戶對……不說別的,這位『雁小姐』也難得能找到比她更高的夫婿了吧!」

 

『啪』,又一根無辜的樹枝慘折在冥醫手中。好吧,他家蒼離確實長得好看又高挑,只要穿上高跟就同自己一般高,但蒼離平常哪有穿過高跟鞋嘛!啊啊啊這都不是重點了啦!不管左看右看還是倒過來看,那個花花大少有哪點能配得上他家蒼離啊!

又做了幾個深呼吸,冥醫再次定睛看去,正看見『雁小姐』抬手替千雪孤鳴撫了撫略微翹起的鬢髮。

『啪』,這次斷掉的不是樹枝,是冥醫腦中名為『理智』的那根弦。

 

「真是夠了!千雪孤鳴!!放開你的爪子!!!」

隨著一聲怒吼,冥醫頂著滿頭斷枝碎葉衝到了木臺中,打斷了那兩人的舞步。

音樂仍在繼續,眾人卻都安靜下來,疑惑又驚愕地看向他。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,冥醫看見默蒼離瞪視著他的金色眸子,驀地找回了理智。

壞了,完蛋了,要壞事了!怎麼辦!一時衝動要是真毀了蒼離的計畫……怎麼辦啊!

一瞬間,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冥醫的心神。他驚慌失措了三秒鐘,靈機一動,當機立斷地衝著千雪孤鳴吼出了第二句話——

 

「你這混蛋!!!對得起茹琳嗎!!!」

 

這麼一來,圍觀群眾紛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
醫會大多是熟人,都知道杏茹琳是冥醫的妹妹;更熟識點的,知道冥醫是孤兒出身,而茹琳正是他離開去求學前孤兒院裡最小的孩子。這位小妹妹長大後也唸了醫科,恰又和冥醫當初是同一個導師,兄妹倆感情很深厚。

杏茹琳也是醫會成員,幾年前卻因情傷而消失。具體是什麼樣的情傷,大家都沒好意思打聽,只知道是被男人拋棄,似乎因打擊過大而精神上出了點問題,已經兩三年沒有露面過了。根據隻言片語的消息,依稀知道那個負心漢好像是跟苗疆財團有關……

原來又是那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千雪大少爺啊!

 

就在眾人一片『我懂』的表情中,冥醫氣急敗壞地衝上前去一拳打在滿面愕然的千雪孤鳴臉上。

這回可熱鬧了。冥醫邊揍邊斥,反應過來的千雪孤鳴也不是省油的燈,當場就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。醫會眾人也沒法繼續圍觀,趕緊上前努力拉開兩人;記者們則如同打了興奮劑一般拼命拍攝現場。

「說什麼婚約都是為了家族利益的煙幕,茹琳不讓我追究,我也就忍了!」冥醫被拉開時還在怒罵,「可你們這副你儂我儂的樣子,說是逢場作戲誰信啊!」

全程中,『雁小姐』始終沉著臉旁觀,似乎聽著冥醫的罵辭若有所思,此時應是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,冷哼一聲甩手離開,自有一種令人畏懼的氣場,竟沒有記者敢湊上前,只得眼睜睜看她乘上羽國財團的車揚長而去。

千雪孤鳴和冥醫各自被醫會的朋友勸走,酒會也只好不了了之。但看了這好一場熱鬧而興奮不已的人們,仍留在中庭三三兩兩地激動議論著;那場非正式的賭局,已然一邊倒地全都重新押上了『千雪孤鳴這次婚事很快就又要黃了』。

 

 

 

一小時後,苗疆會所的那間豪華套間內。

千雪孤鳴用冰袋捂著青紫的眼眶:「哇靠!他居然打真的!……是說他到底為啥發飆來打我啊!我跟杏茹琳除了在醫會根本沒見過面啊!」

默蒼離仍未卸妝換衣,坐在沙發中滑著手機,面無表情,不言不語。

與之形成對比,溫皇則坐在千雪孤鳴身邊笑得燦爛:「無論如何,今天這場戲雖然意外的熱鬧,對於向公眾確認『雁小姐』身份這一目的,可說是完美地完成了。」

「意外?」默蒼離沉聲道,「你就不怕真的發生『意外』?」

「耶~我自是相信『橘子』大人的『朋·友』,不會令我失望。」捧起茶几上的茶盞,溫皇意態閒適地啜飲著,「那麼,關於下一步的掃尾工作,是現在商討,還是稍等?」

「你必然已留地址,等他來過再說吧。」

捂著眼睛的千雪孤鳴更加莫名其妙:「倒是說清楚你們還在等誰啊?」

 

門鈴聲響起,默蒼離抬眼,溫皇卻以與他那懶洋洋姿態不相協調的敏捷,迅速跨步到門前打開。冥醫陰沉著臉推開他,邁進房,咬著牙喚道:「默啊蒼離!」

默蒼離已然站起身:「借用下裡間,處理私事。」

「請便。」溫皇搶在千雪孤鳴開口前應答。

看著默蒼離將冥醫拉去裡間,又闔上門,千雪孤鳴疑惑地發問:「溫仔啊……他們難道是……?」

「哈!好友終於明白為何會挨揍了嗎?」

 

房門一闔上,冥醫便重重地坐在椅子上,握著拳,梗著脖子,眉頭緊鎖,張口欲言,卻眼眶一紅,沒忍住流下了男兒淚。他就這樣委委屈屈地哽咽著:「你居然故意支開我!以前你有計畫需要我配合都會明說的啦!」

默蒼離沒有說話,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,將自己的手腕放到他手上。

「噯?」抽抽鼻子,冥醫不禁莫名。

「……」抓住冥醫的手,默蒼離引導他的手指輕按上自己的脈搏。

「噯!」領會了愛人的意思,冥醫疑惑地把脈片刻,忽然瞪大了眼。

默蒼離輕輕「嗯」了一聲。

再也顧不上委屈,冥醫無視身上西服的昂貴,隨手用袖子抹了把臉,便趕緊將椅子挪近,環抱住愛人:「你……妳懷孕了!」

 

默蒼離點點頭:「嗯……上週才發現的。但如果告訴你,你會阻撓我繼續任務。」

「……呃……」冥醫望望天花板。

「所以在酒會這局成形之前,我不敢和你聯絡,更不敢見面,以防被你發現此事。要確保萬無一失。」

冥醫不服氣地抗議:「喂喂,難道我就一定會壞事啊?對我這麼沒信心嗎……」

默蒼離只是靜靜看著他。

「……好吧……」被看得心虛,冥醫視線飄忽,「我今天確實,嗯,差點壞事……」

「你應變得很好。」默蒼離放柔了聲音,「放心,酒會之後我便只需要幕後收網,無需再親身出面。」

早將委屈和怒意拋在了九霄雲外,冥醫摟著愛人,只剩下最後一點點醋意:「嗯……但以後要再有這類扮演情侶的喬裝計畫,你只准跟我搭檔!啊還有,懷孕你還穿高跟鞋!現在就脫掉!」

「好。」靠在暌違大半個月的熟悉懷抱中,默蒼離微微揚起嘴角。

 

禮貌的敲門聲響起,打破了房間內的柔情蜜意。默蒼離坐正身子,道了「請進」。

溫皇推開門:「請問,二位的事處理好了嗎?」

看見他,冥醫就又氣不打一處來:「你很煩啊!我還沒跟你算賬呢!」

「唉,醫友何必對我抱有如此敵意。」溫皇笑瞇瞇地取出兩隻小木盒遞上,「『養血蠱』和『萬毒血』一併奉上,聊作『血枯蟬』的補償,也作為給二位的賀禮。」

看了默蒼離一眼,得到肯定的眼神,冥醫方才放心地接過木盒。默蒼離忽然問道:「『任飄渺』,你今天玩得很愉悅吧?」

「哈,我會讓千雪也拿出苗疆財團收藏的『鬼頭菇』聊表謝意。」

話音未落,房外便傳來千雪孤鳴的抗議聲:「喂!我要謝他們什麼啊!這一拳嗎!」

 

「我誠心地希望,千雪你永遠也不知道要謝的是什麼。」溫皇半真半假的語氣卻似乎微帶感歎,很快話意一轉,「私事全都解決了,可以談公事了嗎?」

「等一等!」千雪孤鳴望向冥醫,語氣正經而關切,「我想先問一下,關於那位杏茹琳小姐的事……」

冥醫牽著換上房內拖鞋的默蒼離慢慢走回外間:「多謝關心。其實茹琳的事早就解決了,她跟那位冽風濤之間只是誤會。這幾年她沒再出現,是一門心思去當全職主婦,小日子美得很吶!但因為冽風濤在貴財團身份特殊,他們的婚姻也不便公開說而已。」

「……所以我要一直背著這個黑鍋嗎……」千雪孤鳴苦了臉。

「安啦。過幾天我去跟醫會的大家澄清,就說我聯絡上茹琳才知道搞錯了人。」冥醫扶著默蒼離在沙發坐下,「不過媒體那邊要怎麼炒作,我可沒法干涉了。」

溫皇拍拍千雪孤鳴:「反正好友早已是『劣跡斑斑』,也不多這一項,反倒省得另找解除婚約的藉口」

「我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言還不都是你跟藏仔搞出來的……」千雪孤鳴抱怨著,倒也沒真將媒體的反應放在心上,「總之這次你可要替我在老哥面前解釋清楚啊!」

「是,千雪大少爺。開始討論正事吧!」

 

E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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緊趕慢趕在0點之前發出。

才好祝我生日快樂。(真是淒涼的說法啊……)

 

這篇最初是來源於我某天早上莫名其妙的夢境。

夢裡就是教授和溫皇、千雪進行密談;其後,穿著白色女裝禮服的教授跟千雪共舞,而躲藏在灌叢中的冥醫終於看不下去衝出來發飆了……

沒想到放進這個系列、做好事件設定,實際寫寫居然這麼長!

 

文中對『雁小姐』的外貌描寫,總覺寫不到位……

可以參考這張圖的感覺:





這是我在劍三的捏臉系統中對照鉅子大大的臉捏的~對神韻的效果很是滿意。XDD

 

2014-06-10

留書時間:2014月06月10日 23:52 | 作者:連暝 | 分類:血色琉璃 - 創 | 評論:0 則 | 人跡:10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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