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杏默）見手青

綠色小人。

冥醫瞇起眼，向後癱在靠背椅上。

一個，兩個，三個……

唉呀，數不清的綠色小人。有的坐著，有的站著，有的在走來走去；有的在擦鏡子，有的在看書，有的在發呆……

但全都時不時轉頭看向他，叫一聲：「杏花。」

「杏花。」「杏花。」「杏花。」「杏花。」「杏花。」……

「別叫我名字……」冥醫嘟囔著。一波波困倦湧上，他卻並不願閉眼。

一陣劇烈的嘔吐讓冥醫找回了神智。他看見修儒一臉擔憂，免不了幾句安慰。

他們在苗疆已經住了數月。雨季一到，這邊的山中會冒出大量野生菌，當地人對吃菌十分熱衷，便總會有人吃得中毒。

中原鮮少會遇上這種病例，冥醫也沒什麼經驗，只能靠著醫書上的零星記載結合當地苗醫的經驗，在治療中摸索。

這一日出診，中毒患者並無生命危險，卻有著明顯的譫妄症狀。做過一些常規的處理後，冥醫見到桌上吃剩的半盤爆炒見手青，便帶了回來。

昔有神農嚐百草，方才能在切身體會中摸索醫道。

向修儒做了些交代，冥醫將那盤剩菜吃了幾口。雖然已經涼了，味道還不錯，也難怪年年都有人中毒身亡仍是年年大量食用。

吃時他並未想到，眼前會出現這樣一群群的綠色小人。

連他找回點神智給自己開藥時，都有一隻綠色小人靜靜地坐在筆管上。

修儒去煎藥了。冥醫躺倒在榻上。

他陷入一種奇妙的感受中。屋頂上伸展出巨大的紅色樹枝，枝上無數琉璃串，看著是如此熟悉，那些綠色小人也紛紛跳了上去。

每串琉璃上都有一隻小人，坐在珠子上晃啊晃。

冥醫伸出手，一串串地拽下來；每拽一串，便將上面的綠色小人拎起，貼到墻上。

越貼越多的綠色小人組合成了一個綠色大人的身影，綠色大人轉過身看向他，同樣喚了聲「杏花」。

「蒼……」冥醫剛張口，只見綠色大人嘩啦啦又崩解成了無數的綠色小人，綠色小人再一個個跳上琉璃串打著晃。

冥醫就在這樣不停地拽珠串、貼小人中度過了他吃下見手青的第一天。每一回合中小人組成的綠色身影都是不同的姿態、不同的表情，說著不同的話。

接下來的兩天大同小異。修儒逐漸習慣了師尊在空中亂抓的手，和劇烈的嘔吐中夾雜的咳嗽。

何況冥醫一邊和綠色小人玩得興致勃勃，一邊仍根據自身感受有理有據地調整著藥方，看起來也不用太過擔心。

終於在第五天，冥醫眼前的綠色小人漸漸模糊，然後一隻隻向窗外飄走；紅色樹枝也漸漸融化，順著墻壁蜿蜒，彷彿流淌而下的血。

嘔吐的症狀消失後，屋內徹底恢復了原樣。

無論是綠色小人，還是綠色大人，都消失了。

冥醫用力眨眨眼，確認再也看不見他們。

還有那種心底莫名的滿足感，也隨之消弭殆盡。

收拾好頗有些失落和懷念的心情，冥醫將見手青中毒的症狀和治療研究詳細記錄在醫案中。

他再也沒有吃過見手青。

END

==========

※
「見手青」，中國西南地區一種常見的野生菌，烹調不當等情況下具有毒性，傳說每年都會毒死幾個、致幻一批，仍然每年都被大量食用。在見手青中毒者的回憶中，最常見的幻覺元素就是一群群綠色小人。

見手青中毒感受的描述主要參考：http://weibo.com/p/1001603863596353336215

自己沒有過體驗果然很難寫，只能盡量看別人的體驗記錄來揣摩了……

2016-08-28